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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智化

  《墮落天使》是一首歌;也是一個真實的故事。
  《墮落天使》寫一個被現實和愛,兩邊玩弄的世間女子。為了現實,她扮演了一個妓女;為了愛,她扮演了一個母親。這場人生,她扮演過孩子、扮演過女人、扮演過很多角色;但是她從未扮演過自己!
  她是個很好的演員,卻是個很爛的編劇……
  《墮落天使》也許是個特例,也許是個縮影,但是從她身上,可以捕捉到一個分鏡的人間、分鏡的時代,和分鏡的你我。
  這本書除了《墮落天使》,其他的文章也是根據我走過的人生,分鏡後寫成的。
這本書,寫給9歲到99歲的年輕人。


自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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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身為一個歌手藝人,常常給人的感覺是片面的。很多人把我假設成一顆遙不可及的巨星,這使得原本就比較自我的我;益發顯得孤獨。
  我深信這一生到目前為止,我活得很失敗。也許我擁有了名聲、財富和千千萬萬顆歌迷的心;但是我依然是個被自己看不起的人。對於名利;有時候我是不屑一顧的,但是命運的安排,把我推上這個五光十色的舞臺……當掌聲響起的時候,我只能往前;沒有退路。
  多麼希望自己是個平凡的人,沒有太多的人認識我;只有我心愛的人和一群孩子陪我共度一生。當然,我知道,那是個永遠都無法實現的夢……
  巨星,不再是遙不可及。如果你看了這本書,我會感謝你,因為世界上多了一個知心的人;如果這本書給了你的人生一些小小的啟示,那麼將使我感謝上天的恩寵。
把這本書獻給所有的朋友、我的家人和死去的父親……

鄭智化
1993年7月16日 淩晨
家中親筆



第一章 我的童年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  我的童年不快樂……
  跟最小的姐姐之間還有一個哥哥,
  我出生前他夭折了,
  算命的說是我克死他的……
  “智化”是佛語,也是和尚的法號,
  可以降服我天生的叛逆之氣……
  我是家裏的老么,
  有兩個哥哥,兩個姐姐,
  大哥大我二十一歲,最小的姐姐大我八歲……

  清晨,天還沒亮。
  被窩裏的我,被一陣陣刺鼻的煎藥味熏醒……
  通常都是一場混戰!父親撐開我的雙手,企圖固定我極力掙扎扭動的身體;母親試著掰開我的嘴,把一碗剛煎好,熱騰騰的中藥灌進我嘴裏……
  好不容易讓我把藥喝了,父親、母親早已滿頭大汗;這時我也累了……忍著從胃部散發到口腔的藥味,一言不發,倔強地坐在原地生悶氣!
  從我兩歲發高燒引發小兒麻痹,一直到我上小學之前,我的童年幾乎都在與各種藥物、治療的抗鬥中度過。
  為了醫好我的腿,我幾乎看遍了臺灣的醫生!家人只要道聼塗説,知道了哪里有個名醫,馬上背著我登門求治……
  整整六年,家裏不知為了我的腿,花了多少的錢和精力!一次又一次,家人的眼光在獲悉某處有位好醫師,而燃起希望,也一次又一次,在醫治無效後,愁眉不展。
  小時侯我常覺得自己是家裏的累贅,所以立志要闖出自己的一片天空,獨立生存。
  所有的矯治過程中,我最怕遇到幫人移骨推拿的拳頭師傅。五歲那年,父親久聞嘉義樸子有個骨科名醫,和二哥兩人帶著我南下求醫矯治,結果在一次移骨推拿中,我痛得幾乎昏了過去;父親不忍心我受到那種不人道的治療,於是作罷……
  從那次以後,我開始對醫生沒有好感,一直到現在,除非病態嚴重,否則我絕不主動看醫生。
  因為腿的缺陷,童年很孤單,常常一個人坐在窗邊看別的小朋友玩,他們跟我是不一樣的;因為他們會走路……
  七歲以前,我幾乎都是靠爬行移動身體。爬行的姿勢是趴著;雙腿走路是站著,天生註定我看東西的角度和其他人不一樣。長期觀察別人的結果,養成了我敏銳的觀察力。這種能力,讓我日後能憑著第一印象及第六感去洞悉一個陌生人,而且屢試不爽。
  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畫畫的;只記得二姐買了一盒蠟筆給我,我就愛上了塗鴉的遊戲,我第一張畫,畫的是供桌上的關公,家人驚訝我小小年紀,竟能畫得那麼象!不久左鄰右舍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很會畫畫,但患有小兒麻痹的孩子。
  受到家人及鄰居的鼓勵,開始覺得自己不再一無是處;而且“繪畫神童”的光芒蓋過了“殘障兒童”的陰影,我有了笑容……
  有一天,隔壁的小孩在背書,一本正經的樣子!我跟二姐說:
  “我想讀書!”,因為看那個小朋友的模樣,讀書是滿至高無上的。
  我那個時代,上幼稚園的小孩還不多;我又還未到達就學年齡,二姐就在家裏教我注音符號和識字。我學得快,一般幼兒的教本,根本無法滿足我,二姐只好買更艱深的書給我。上小學以後,我幾乎已經把東方出版社的文學名著看光了,原本那些書是給小學四年級到六年級的學生當課外讀物的。
  對我這個二姐,我總是心存感激!如果我今天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成就,那麼我要感謝我的二姐!

  終於到了就學的年齡,可是我的腿還是蜷曲的,不能走,根本不可能和一般的小孩一樣上小學。家人知道我是讀書的料,不接受正常的教育是很可惜的。最後唯一的一條路,就是讓我接受手術矯正,穿上支架,撐拐杖上學。
  手術在馬偕醫院進行,我並不害怕,因為我知道這是最後的希望,為了能站起來;為了走路,什麼苦我都不怕。
  手術室象天堂,白色的,天花板掛著雪亮的燈……護士幫我戴上了鼻套,之後,我什麼都不知道了……
  醒時,眼前是一片模糊,我緩緩睜開眼睛,朦朧中看見父親、家人都圍在床邊……我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,只是想吐,就這樣又昏睡過去。
  第二次醒來,我恢復知覺了,家人依舊在身邊,我手上打著點滴,全身被固定著……很想開口說話,但不知要說什麼,父親用一種平靜的眼神看著我,母親眼眶紅紅的,像剛哭過,哥哥、姐姐、大嫂……還有在旁看護我的醫生、護士,一切都平靜得出奇……像是在等待什麼,抑或是答案早已宣佈?
  我往自己的雙腿看過去,是上了石膏的兩座模型,麻藥整個退去以後,雙腿開始又癢又痛,想用手去抓,但是雙腿都被石膏包著……我想掙扎;更想哭!但是護士告訴我,如果我亂動,碰到傷口,我將一輩子不能走路!
  於是,我忍了下來,雖然雙腿像被萬蟻侵蝕……

  一個月熬過去了,醫師說可以“拆線”了,我不懂什麼叫“拆線”,後來知道他們要把我腿上的石膏用鋸子鋸開,我樂死了!
  “那我可以走路了嗎?”我迫不及待地問。
  “可以!”醫生很肯定地告訴我,家人都笑了,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們的笑容,可是我沒看到父親……
  這件事,當時家人沒告訴我;後來才知道父親因日夜照顧我,積勞成疾,胃部潰瘍引發腹膜炎,結果也進了手術室。我曾經恨過我的父親,因為他的疏忽,我的腿才會這樣;但是,當我知道父親住院的消息,突然,多年來的不諒解,化成一股淡淡的歉意……

  電鋸緩緩地鋸開了腳上的石膏,我看見石膏裏的雙腿給一層又一層的紗布繃帶纏繞包紮著。醫師拿著剪刀,小心翼翼地剪開。
  久違了!我的雙腿!?
  看起開滿可怕的,腿上塗滿了深褐色的藥水,有的傷口還殘留著幹凝後的血跡……而且有一股藥臭味!
  怎麼會這樣?我心裏想……
  醫生很仔細地檢查過每一處有深褐色的藥水和血跡的部分都擦拭過。
  “怎麼樣?”家人迫不及待地問。
  “很好。”醫生說。
  “拆了線,過幾天就可以洗澡了。”
  過幾天?我一個月沒洗澡了!心裏又是一陣嘀咕……
  醫生沒有黃牛,大概是四天以後,護士長抱著我去洗澡。那是我這一生洗過最快樂的一次澡,全身像脫了一層皮……長大後,我變成一個很喜歡洗澡的人,不知道和這次經驗有沒有關係?

  “什麼時候可以走路?”我常常問。
  “就快了!”護士快被我問煩了。
  “怎麼這麼慢?”
  是很慢的,又是整整一個月的時間!
  每天物理治療 安排得很緊湊,一下子要洗蒸氣浴、一下子要按摩、一下子要電波刺激……無聊的時候靠畫畫或家人帶來的書籍,打發時間。
  有一天來了一個老伯伯,很細心地幫我量腳,我很納悶,幹嘛要量腳?
  “定做你的鞋子!”醫生說。
  真的?那表示我快可以走路了!
  一個禮拜後,幫我量腳的老伯伯拿來一雙很奇怪的鞋,這雙鞋和一般的鞋子不同,它在鞋子上裝置著可以框住腳部的金屬架。我照著老伯伯的指示穿上鞋,醫生和護士緩緩把我的身體扶直,我的腳慢慢著地……
  終於,我可以用雙腳再度站在地上,但是我不敢動,一動也不敢動……
  突然,醫生把扶著我的手放開,我沒有跌倒,家人在一旁又想幫忙;又幫不上忙,一臉焦急的模樣……我看到母親在哭!
  醫生和護士又再度抱住我的身體,量腳的老伯伯這次幫我量從腳底到腋下的長度。
  “幫你做拐杖。明天要開始練習走路。”醫生說。
  明天!
  好遙遠的明天!
  那夜我一直睡不著,因為明天……一個期待了好久;有害怕它來臨的明天!
  深夜,倔強的我忍不住哭了……我要求護士隔離我的家人……
  “明天,我要一個人自己練習。”我要求著,家人在身邊,實在給我太大的壓力了!

  第二天,我被帶到一個複健中心,裏面有很多個小朋友跟我一樣穿著那種奇怪的鞋子,他們都在練習走路……
  醫生教我用雙杠練習走路,我雙手扶著杠,吃力地移動我的腳步……
  醫生告訴我要等到我腳步練穩了,才可以撐拐杖走路。
  那還要多久?我不解,只好更努力地練習。

  拐杖送來了!我試了試,剛好合適。
  “你走走看!”醫生說。
  我小心翼翼地跨出了第一步,然後撐著拐杖向前移動,繼續跨了第二步……我走得很慢,很吃力;可是……我會走路了!雖然比別的小孩整整慢了六年……

出處:愛火花音樂分站——鄭智化歌迷聯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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